司機給顧明月打氣, “回到?基地就好了，政府即將大面積進?行消殺，要不了多久, 三血蟲就會消失的。”

對於政府, 他莫名的自信，顧明月卻有些消極。

三血蟲不像老鼠螞蝗，消殺過後就數量急劇減少，三血蟲存在空氣裏，除非改善空氣質量，否則使用再?多的藥物都是治標不治本。

當然，也有可能當下只有這?個辦法。

基地學校已經停課, 許多部門重新調整人?手，花臺的蔬菜全被挖了，街道?兩旁的商鋪冷清得?連個收銀員都看不到?。

她?在基地外面轉了趟公交車，包括司機，車裏只有四個人?。

顧明月靠車門位置, 其?餘兩人?離得?遠遠的, 俱戴著防毒口罩和眼鏡，神色戒備, 生怕傳染到?了病毒。

到?站臺後, 未等她?下車，便感覺到?一股莫名的蕭條，走之?前, 圍墻裏的果樹青翠而充滿生機, 現在光禿禿的, 連路燈都蒙了層洗不凈的黑色。

走進?單元樓大門，一個戴著頭巾的人?從樓梯下來, 看到?顧明月的瞬間，瞳孔顫了顫，“明...明月？”

“阿姨..”顧明月頷首，眼神掃過金媽媽皺紋深邃了幾分的眉間，寒暄道?，“最近還好嗎？”

金媽媽往後退了兩步，表情不自然，“還...還行。”

說話間，咚咚咚上樓，手裏的垃圾袋晃了晃，她?朝202喊，“肖大姐，肖大姐，你家明月回來咯。”

202的門開了，露出肖金花難以掩飾的關心臉，兩步上前接顧明月手裏的箱子，聲音微哽，“你可算回來了，三血蟲變異了，好多人?都染了病被拉去?隔離了。”

金媽媽已經回到?了自家門前，兩只腳跨進?去?，扭著頭跟顧明月說話，“你有去?隔離倉隔離嗎？”

“隔離了的。”

金媽媽這?才松了口氣，約莫想到?垃圾還沒丟，又擡腳走了出去?，“你要沒隔離，待會就會來人?把你帶走。”

顧明月說，“現在進?出要醫生的無感染證明，我隔離了兩天呢。”

聞言，金媽媽愈發放松下來，“政府也是沒辦法，你出差後，基地死了好多人?。”

她?往樓下看了看，低語道?，“你翠芳阿姨沒了。”

顧明月驚訝，金媽媽看她?不知情，捂著口罩說，“三血蟲是通過口鼻進?入體內的，她?成?天大個嗓門，咋不遭殃？”

方?翠芳的老公被帶走隔離了，能不能回來不好說，而她?女兒害怕家裏有三血蟲，待在婆家沒有回來過，金媽媽嘟噥，“樓下的房子估計要空出來了，也不知誰會住進?來。”

這?不是顧明月操心的事，一進?門，顧小夢就提著消毒瓶跑過來，“姑姑，消毒，消毒...”

顧明月配合的轉身，問?肖金花，“你們沒事吧？”

“我們每天拖三遍地，又吃抗病毒顆粒，沒什麽不適。”肖金花拉開箱子，朝孫女招手，“這?些也要噴。”

家裏的消毒液消耗得?特別大，索性家裏沒有找到?三血蟲，便是蟑螂也沒了，肖金花撿出箱子裏的物品，一樣一樣消毒，“外面怎麽樣？你哥說外面三血蟲快遏制不住了，植被，動物，幾乎全鋪滿了三血蟲...”

想想就頭皮發麻。

顧明月擠洗手液洗手，擰開水龍頭的水說道?，“跟大哥說的差不多，但那些三血蟲沒有毒性。”

“以後可怎麽辦啊？”

“政府不是要進?行消殺了嗎？”

“就怕滅絕不了。”

傍晚的時候，政府發了通知，從明天起，所有人?都待在家，等消殺結束再?出門。

顧明月做好晚飯，左等右等不見顧建國他們回來，七點半的時候，戴昀在樓下喊她?，“明月，顧叔他們報了志願者，要去?培訓，很晚才會回來，你們不用等他們吃飯。”

戴昀騎著那輛電動車，頭盔勒得?臉頰有些緊。

她?回，“好。”

戶外有直升機，室內公共區域還得?人?工消殺，顧建國熱衷奉獻，這?種事絕對少不了他的份兒。

“你回來了？”

地震後，戴昀就做醫療志願者去?了，她?走的時候他都沒回來呢。

戴昀仰起頭，鏡片下的眼神有些落寞，“是啊，安頓好受傷的人?我就回來了。”

有些日?子沒見，戴昀有些不一樣了，朝顧明月揮揮手，加速走了，周慧站在窗邊，低低道?，“戴老醫病危，就這?幾天的事兒了。”

戴老醫生有基礎病，前些天咳嗽，後來陷入昏迷之?中，至今都沒蘇醒過來。

“明天要不要去?看看他？”

戴老醫生畢竟幫過她?們，雖然有心撮合她?和戴昀，卻不會咄咄逼人?，是個很好相處的人?。

“爸已經去?過了，戴老沒有意?識，其?他人?又忙，去?了也幫不上忙。”

“哎...”

“明月，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...”周慧低頭望著窗外，難以啟齒道?，“能把我爸媽接來住幾天嗎？”

周媽媽得?到?兩次三血病了，接下來封控，她?不太放心，即使因為周婭母女兩鬧得?不愉快，但該盡的義務還是要盡。

顧明月擡頭看她?，“當然可以了。”

吃過晚飯周慧就出門接人?，肖金花收拾碗筷，跟顧明月說，“小軒外婆身體不好，醫生說是肺癌前期...”

“之?前醫生不是說沒事嗎？”

“上周檢查出來的，年紀大了，不以為意?的小問?題也會變成?大問?題，我們單位有好幾個肺癌...”

空氣質量不好，體內病變快，很快就轉成?癌癥了。

“你和爸...”

“我兩沒啥事。”說到?這?，肖金花覺得?奇怪，上個月體檢，顧建國的問?題比她?嚴重，這?次檢查什麽毛病都沒了，導致醫生不停追問?他們私下服了什麽藥。

肖金花不是撒謊的料，是顧建國應付的，顧建國告訴醫生買了臺空氣凈化器，其?他啥藥沒吃。

她?告訴顧明月，叮囑日?後有人?問?起，不要說漏嘴了。

“醫生還說什麽了？”

“沒說什麽，問?我們要不要獻血，要不要遺體捐贈啥的...”

顧明月心驚，醫院已經察覺到?她?們的反常了？

“你們怎麽說的？”

“你爸說他貧血，遺體捐贈等他死後看你們的意?思?...”想到?醫生追著她?們喋喋不休講述獻血的好處，肖金花忍不住好笑。

顧明月卻笑不出來，又問?，“你和爸的視力怎麽樣？”

“老樣子...”

“醫生是戴老介紹的還是你們自己去?醫院掛的號？”

她?們家的體檢報告算是健康的，那群醫生不會把她?們作為研究對象吧？

肖金花抱著碗往廚房走，回道?，“戴老介紹的，戴老寫了遺體捐贈書，遺體歸醫院所有，我和你爸敬佩他的精神，可我們做不到?他那樣。”

她?們夫妻兩都是很傳統的人?，骨子裏還是希望死後能入土為安。

“醫生怎麽說？”

“有點惋惜，但尊重我們的決定。”

顧明月對戴老介紹的醫生有印象，看面相都不壞，她?說，“以後若不是全民?體檢，我們就不去?醫院了。”

畢竟人?心隔肚皮，誰知道?他們會不會為了全人?類的健康而盯上她?們？

“你爸也是這?麽說的。”

她?們身體健康全靠顧明月的空間，空間的秘密傳開，她?們都別想有清靜日?子過了。

九點的時候，周慧回來了，周爸爸不肯過來。

原因是周婭她?們進?基地了，周爸爸害怕搬過來，周婭以探望他的名義算計顧家，周慧哭過，眼睛都是腫的。

顧明月問?，“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?勸勸周叔叔？”

“我爸不會來的。”周慧進?屋看女兒，小姑娘已經睡了，因為戴著口罩，呼吸有些重，她?順順小姑娘的頭發，揉了揉眼睛，說不出話來。

顧明月又說，“要不要讓大哥去?？”

兩老最喜歡顧奇，顧奇開口的話，兩老估計就松口了。

“沒用的，我爸那人?，一旦下定決心，誰勸都沒用。”

周婭變成?什麽樣子了她?不清楚，但周婭做的那些事讓她?爸愧對她?，不會再?給周婭接近她?的機會，周慧說，“就這?樣吧。”

“阿姨身體怎麽樣了？”

“吃著藥，等消殺結束就要手術化療。”

基地福利好，手術下來花不了什麽錢，她?擔心的是消殺的時間太長，癌癥轉成?晚期了。

顧明月沒有囤癌癥類的藥物，只能安慰周慧，“基地醫療水平好，肯定能治好阿姨的病...”

“但願吧。”

全國的醫學家基本都聚集在基地，醫療設備也稱得?上先進?，最大的問?題應該就是藥材了，想到?這?，她?告訴周慧自己向趙程爭取全家人?去?種藥材的事兒。

周慧打起精神，“基地有藥材種植基地嗎？”

好像從來沒聽人?說起過。

“肯定有。”

只是她?們沒有留意?罷了，就像人?造太陽是從哪兒制造出來的也沒人?知道?。

政府有自己的秘密制造廠，在普通人?接觸不到?的區域。

周慧說，“去?種藥材好，生病啥的能就地采藥...”

她?想了想，問?，“我們要搬家嗎？”

“應該不用。”

隔離倉回基地的車裏就她?和司機兩個人?，她?委婉的問?過司機基地附近有哪些村，司機滔滔不絕的介紹東西南北的村子，沒有任何跟藥材有關的，她?懷疑藥材種植地就在基地裏。

具體的可以問?問?顧奇。

顧奇回來已經是半夜了，顧明月給他們開門，兩人?肉眼可見的歡喜。

“妹子，你終於回來了...”

“閨女，你沒事吧？”

父子兩異口同聲，顧明月朝他們噴消毒液，“我沒事，隔離兩天，醫生開證明後就回來了。”

顧奇說，“你再?不回來我都要離家出走了。”

顧明月：“怎麽了？”

顧奇搖搖頭，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。

她?不在家，顧建國吃不好睡不好，連帶著他日?子也不好過，多吃碗飯，顧建國就罵他狼心狗肺不擔心她?死活，多睡一會兒更是不行，必須早起拜神仙給她?祈福，讓神仙保佑她?平安。

他快崩潰了。

看顧明月毫發無傷的回來，他有種如蒙大赦的感覺，“爸，明月好好的，我是不是能解脫了？”

“......”

解脫什麽？

顧明月不解的看向顧建國，顧建國不耐煩地擺手，“滾滾滾，看到?你我就煩...”

望向顧明月時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，笑容燦爛道?，“明月，你啥時候回來的？”

顧奇望著老父親眼角的褶子，司空見慣的往廚房去?了。

飯菜熱好，他們吃飯，顧明月就在邊上聊去?種草藥的事，問?顧奇，“大哥知道?藥材種植地在哪兒嗎？”

顧奇奇怪的看她?一眼，放下筷子道?，“妹子，你老實說，趙程是不是在追你？”

“......”

“能進?藥材種植地的必須是政府精挑細選的人?才，街上那些巡邏的警察都進?不去?，怎麽可能輪到?咱？”顧奇自認也是見過世面的，說道?，“藥材種植地由政府直管，戴老都沒這?個能耐，趙程有？”

隔行如隔山，藥材種植地不是想進?就能進?的，趙程答應幫忙，必然要托關系，這?年頭，誰會為了普通朋友費這?麽大的力啊？

除了追顧明月，他想不到?趙程幫他們的原因。

顧明月：“......”

換成?秦保安跟戴昀她?可能會這?麽想，但趙程絕無可能，“大哥，你不要想得?太覆雜，沒準是藥材種植地缺人?呢？”

“華國有名的藥農，醫學院的學生都在那，怎麽可能缺人?？”

“你知道?藥材種植地在哪兒？”

“那兒還是我建的，我能不知道?嗎？”顧奇略為神氣的說，“就在衛星發射的原址，太陽升起的地方?。”

有些藥材喜陽，有些藥材喜陰，因此藥材種植地分地上地下兩個區域，那兒比政府大樓管理還嚴格，算得?上基地特殊行業的人?了。

去?那兒工作，是要簽保密協議的。

顧明月說，“離這?兒遠嗎？”

“幾十分鐘的車程吧。”顧奇說，“那兒用高墻圍起來的，在外面什麽都看不見，你們來基地還去?那邊轉悠過，估計沒仔細看。”

遠遠瞧著，像是廢棄的工廠，估計沒幾個人?會註意?。

顧明月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
“妹子，你跟趙程說我也要去?嗎？”

比起去?種藥材，他更喜歡現在的工作。

“你不想去?就算了。”顧明月雖然跟趙程說的是全家人?，但要尊重顧奇的意?願，她?問?顧建國去?不去?，顧建國說，“去?，怎麽不去?？最近我收屍體收得?有些食欲不振，換個工作也好。”

顧奇拆他的臺，“你胃口不好不是想明月想的嗎？”

擔心閨女是一部分原因，那些被三血蟲包圍的屍體是真惡心。

惡心也就罷了，還可能吸他的血，任他經驗豐富也受不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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